5月21日下午4點半左右，張居遷騎著摩托車飛快地經(jīng)過姐姐張小英家門口，正在田間勞作的張小英破口大罵，“騎這么快，軋死人了怎么辦?”

張居遷答道“不要你管”。

一個半小時后，張小英接到張居遷電話。張居遷自稱，“紅白喜事樂隊生意不好，打算去廣東或云南打工。”

直到民警來到張小英家搜查時，她才知道弟弟飛速騎摩托車回家是為了拿刀殺人，打電話時已經(jīng)犯下第一起命案。

四天后，張居遷再次作案，這次連兩名小孩都沒有放過。

這讓頂著“小偷兒子”名頭長大的張居遷的兒子張志，再次感覺受到了莫大的屈辱。

“我恨他，對他沒有感覺。”張志說，自己將來又將頂著“殺人犯兒子”的身份生活下去，這讓他對父親張居遷充滿了怨恨。

因為早年張居遷婚姻出軌，且對家庭不管不顧，憤恨難消的前妻服藥自殺，這使得張志、張麗兄妹跟孤兒沒什么兩樣。

隨著張居遷服毒自殺，一切的糾葛似乎都劃上了句號。張居遷的姐姐張小英說，“他害死那么多人，總要付出代價。”

死亡

對于張居遷服藥自殺的消息，張小英向澎湃新聞表示，自己也是輾轉(zhuǎn)聽說的。不過她沒有表現(xiàn)出任何的悲傷，甚至還有一絲輕松。“我和別人一樣，在他沒抓到前，也害怕得很。”

張居遷犯下第二宗殺人案當(dāng)晚，警察再次來到她家，看是否有張居遷的蹤影。扣響大門后，一人在家的張小英心猛地一跳，趕忙反鎖好房門，然后屏住呼吸上到二樓，推開玻璃窗縫后問樓下，“你是誰啊?”在確認(rèn)是警察后，張小英懸著的心才放下來。

得知張居遷涉嫌5天殺5人，而且都是沒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，張小英心里打鼓，擔(dān)心張居遷會干出弒親的事情來。

隨著5月28日張居遷的自殺，籠罩在洞口縣城的陰云最終驅(qū)散。包括張小英在內(nèi)，都感到一絲輕松，“我說句不怕遭人罵的話，他死了我一點都不難過，反而很高興。”因為張居遷的頻繁犯罪和好吃懶做，張小英和張居遷的兩個孩子早已對他寒心，再加上這次張居遷犯下的彌天大罪，更是讓他們深惡痛絕，“他害死那么多人，總要付出代價。”

張居遷死亡后，他在村里的三間平房，與他最終藏身的房子一樣，成了徹底的空房。凌亂的房間里，堆滿了他各種各樣的生活物品，衣服、被褥、床單和個人物品凌亂不堪地堆在床上和地上，猶如垃圾場。早已不再來往的兒女和親戚，也都無心過來整理收拾。

張小英說，自從張居遷的第二段婚姻宣告失敗后，他便徹底放棄了自己。

婚姻

在張小英的印象中，兄妹8人中，排行老四的張居遷年輕時，并未像后來一樣好吃懶做，胡作非為。“他年輕時做事情還是很勤快的，尤其木匠活做得很好。”張小英說，雖然張居遷從小調(diào)皮搗蛋，但并未做過出格的事情，和一般莊稼人無異。

1986年，張居遷與第一任妻子劉紅結(jié)婚?；楹螅瑑鹤訌堉竞团畠簭堺惓錾?。按照正常生活軌跡，張居遷似乎應(yīng)該和大多數(shù)村民一樣，要么在家老老實實務(wù)農(nóng)，要么外出打工，以此來維持這個4口之家。

然而，張小英說，婚后沒幾年，張居遷和妻子的感情就出現(xiàn)了問題，“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”。不僅如此，張居遷開始變得好吃懶做，并經(jīng)常不回家，對家里的事不聞不問。張志回憶，從小他便很少看到父親，父親賺的錢也幾乎不拿回家里，任由母親帶著自己和妹妹受苦。“我們就跟沒有爸爸一樣”，在張志的記憶中，從小家里便始終伴隨著父母的爭吵。

張志8歲那年，在一次劇烈的爭吵后，母親劉紅喝農(nóng)藥自殺。張小英說，劉紅死后4天，張居遷便迎娶了第二任妻子過門。不過這段婚姻也僅維持了8年多便宣告失敗，2010年，在張居遷因盜竊罪服刑時，第二任妻子離家出走，再也沒有回來。

張志說，自從母親去世后，他和妹妹便成了孤兒一般，在親戚和鄰居家四處輾轉(zhuǎn)，靠吃百家飯長大。而彼時的張居遷，也早已以盜竊為生，并頻繁出入監(jiān)獄。

舊案

上世紀(jì)90年代初，張居遷便開始了自己的牢獄生涯。

澎湃新聞記者梳理裁判文書網(wǎng)上公開的判決書獲悉，因犯盜竊罪、流氓罪，張居遷于1992年被武岡市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六個月;因犯盜竊罪，于2008年8月15日被武岡市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六個月，2011年1月6日得以假釋，2012年10月15日假釋考驗期滿;因犯盜竊罪，于2014年11月26日被洞口縣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九個月，2015年4月1日刑滿釋放;還沒走出監(jiān)獄，他又因涉嫌犯盜竊罪，于刑釋當(dāng)天被執(zhí)行逮捕，并被判刑一年九個月。2016年12月31日，張居遷出獄。

查看張居遷的犯罪記錄可以發(fā)現(xiàn)，起初，他只是順手牽羊，偷盜一些農(nóng)副產(chǎn)品，賣上幾百元，“賺點”零花錢。到了后期，犯罪數(shù)額越來越大，并組織起自己的偷盜團伙。

2014年6月，張居遷在偷盜一戶農(nóng)家后，盜得現(xiàn)金1萬多元。從上述裁判文書可以看到，這起案件是他因為另外一起盜竊案服刑期間被發(fā)現(xiàn)。因此2015年4月1日張居遷刑滿釋放后，當(dāng)即又被執(zhí)行逮捕。

2016年12月31日，最后一次出獄時，張居遷已過知天命之年。53歲。

張小英說，或許是感知自己年老，或是對過往經(jīng)歷有所醒悟，出獄后的張居遷開始謀起了正途。除了開始親自務(wù)農(nóng)種田外，還張羅起一個農(nóng)村鑼鼓樂隊，承接周邊鄉(xiāng)村紅白喜事業(yè)務(wù)。“這兩三年，他主要就是通過這個賺點錢。”張小英說，為了顯得正式，張居遷還專門印制了名片，四處打廣告發(fā)放。

在張居遷的房屋抽屜中，一摞摞嶄新的紅底色名片整齊地碼放其中，上面寫著：專業(yè)樂隊、冷凍。

冷凍，是他還另外承接的“冰棺出租”業(yè)務(wù)。

殺人

5月21日下午5時，洞口縣黃橋鎮(zhèn)車塘村村民張細(xì)家門口，張紅、曾風(fēng)等4人圍坐在一起玩紙牌，周圍站著幾人圍觀。張居遷停下摩托車后，也加入圍觀。沒一會，張居遷與張紅發(fā)生言語爭執(zhí)，起因是張居遷言語侮辱了張紅的妻子。爭吵過程中，張紅一度拿起磚頭警告張居遷，而張居遷見狀馬上道歉，并駕車離開。

張小英說，當(dāng)天下午，正在稻田里勞作的她，看到弟弟張居遷騎著摩托，飛快從其身邊駛過。她埋怨張居遷騎得太快，危及路人安全。張居遷回道，“不關(guān)你事”。

黃橋鎮(zhèn)副鎮(zhèn)長謝揚標(biāo)事后分析，張居遷當(dāng)時應(yīng)該是回去拿刀了。

下午5時30分許，張居遷回到張細(xì)家門口，并再次與張紅發(fā)生爭吵和推搡。推搡過程中，張居遷說：“張紅你不要再推我了，你還推的話，我給你捅兩刀。”張紅并沒有示弱。張居遷從褲子口袋中拿出了一把30公分長的尖刀，朝張紅刺去。

張紅死亡后，洞口縣公安局民警帶著警犬搜山，并在多個路口設(shè)卡。然而，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，25日晚，逃亡的張居遷居然再次犯下命案，殺死4人，其中包括兩名兒童。

黃橋派出所教導(dǎo)員林玉華介紹，經(jīng)調(diào)查過往歷史，死者和張居遷只是有點小過節(jié)，并無深仇大恨。而第二起命案中，所謂的小過節(jié)，僅僅是死者曾懷疑過自己農(nóng)田被農(nóng)藥污染是張居遷所為。

自殺

洞口警方介紹，5月26日10時許，邵陽市公安局調(diào)集了邵陽市武警支隊官兵、邵陽市公安局獵豹突擊隊等1800余名警力，展開搜捕。

警方稱，黃橋鎮(zhèn)與邵陽武岡市接壤。5月28日上午發(fā)現(xiàn)張居遷躲藏在武岡馬坪鄉(xiāng)銅盆村一帶，專案指揮部迅速調(diào)集警力合圍，在警方強大的圍捕高壓態(tài)勢下，張居遷走投無路，畏罪自殺。

一名見證張居遷自殺的村干部介紹，當(dāng)時警方排查到一處廢棄民房時，里面?zhèn)鱽淼目人月?，讓他們迅速判斷對方就是張居遷。

張居遷躲藏的位置位于一常年無人居住的廢棄民房里。他所在的房間，關(guān)上門，里面伸手不見五指，昏暗不堪。不足10平米的空間里，張居遷用塑料化肥袋、破窗簾和破床單等鋪在地上，做成了簡單的地鋪，周邊則散落著食用后的餅干和核桃露鐵罐。房間一角的一個塑料袋中，裝著一斤左右煮熟的大米，已經(jīng)有了異味。

接到報警后，大量持槍警力迅速趕來包圍房間，而等他們沖進去后，發(fā)現(xiàn)張居遷手握農(nóng)藥瓶，已經(jīng)口吐白沫。

事后村干部發(fā)現(xiàn)，張居遷服藥自殺的位置，距離她第一任妻子的娘家，僅一公里左右。

“他生前有和我說過，母親的死他有過難過。”年過三旬的張志說，這是作為他父親的張居遷自殺前對他母親最后的一絲愧疚。(澎湃新聞)

關(guān)鍵詞： 張居遷 故意殺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