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2023年2月13日在瑞士盧塞恩拍攝的瑞士第二大銀行瑞士信貸銀行（瑞信銀行）大樓。圖/新華社

對金融市場或銀行業(yè)而言，剛剛過去的，又是一個具有歷史性意義的周末。

據(jù)央視新聞客戶端3月20日報道，深陷危機的瑞士信貸銀行（瑞信）終于和國內(nèi)另一銀行巨頭瑞銀集團達成歷史性的收購協(xié)議。

【資料圖】

但，我為什么說“又”呢？

剛剛似乎“落幕”的美國硅谷銀行危機，就是在一個周末——被美聯(lián)儲、美國財政部及美國聯(lián)邦存款保險公司（FDIC）一同手忙腳亂幫助“止血”。當然，主要是幫給市場而非銀行，硅谷銀行已經(jīng)倒閉了。

再順著歷史往前看，2008年3月16日，也是一個周末，美國摩根大通公司宣布，將以每股2美元的出價收購對手貝爾斯登公司，總價大約2.36億美元。這一價格較貝爾斯登此前兩天每股30美元的收盤價縮水93%。

美國第五大投資銀行貝爾斯登定于3個月后關(guān)門停業(yè)，卻只是第一家葬送于次貸市場的著名投行。

隨著次貸風暴席卷全球，2008年9月15日，在美國財政部、美國銀行以及英國巴克萊銀行相繼放棄收購談判后，負債高達6130億美元的華爾街頂級投行雷曼兄弟，在一片嘩然中宣布申請破產(chǎn)保護。就在那個周末，美國銀行決定收購美林。

然而，一切并沒有好轉(zhuǎn)。全球金融危機加速惡化。

當我們普遍把雷曼兄弟當作2008年金融危機的第一塊“多米諾骨牌”時，也許我們還需要往前再追溯一下，那些讓很多人不眠又安眠的周末。

歷史證明，“又”安眠只是暫時的。這一次，“又”會是怎樣？

市場情緒仍在不斷惡化

市場不相信瑞信的眼淚。

這家在2007年時站上過近千億瑞士法郎市值高峰的優(yōu)秀范本，在次貸危機中是受影響最小的銀行之一。

然而，上周瑞信股價大跌，市值跌至70多億美元，和瑞幸咖啡幾乎齊平。

此一時彼一時。這還沒到瑞信的“至暗時刻”。

“至暗”的意思是，盡管投資人沙特央行出來“辟謠”，說不追加投資只是因為觸及合規(guī)線，對瑞信并無不滿；盡管瑞士央行幾乎第一時間表示，要給出500億瑞士法郎紓解瑞信的流動性危機；盡管大洋彼岸的美聯(lián)儲也在不斷“平息”所謂的金融市場風險，但市場情緒似乎仍在不斷惡化。

瑞信股價在歷史低位上繼續(xù)下跌，其信貸違約掉期（CDS）價格也回升至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的水平，5年期CDS周三上漲102%。

▲2023年3月16日，在瑞士日內(nèi)瓦拍攝的瑞士第二大銀行瑞士信貸銀行大樓。圖/新華社

伴隨著瑞信股價下跌的，還有其他銀行股和歐美股市，以及石油等大宗商品。至少有四家大型銀行，包括法國興業(yè)銀行和德意志銀行，已經(jīng)對其涉及瑞士信貸或其證券的交易做出了限制。

曾經(jīng)，百年歷史，千億市值，萬億資產(chǎn)。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。

據(jù)悉，到了“老對頭”瑞銀出來要收購時，只比出一個手指頭，那是在說“10億”，讓人情何以堪。

當?shù)貢r間3月19日周日，瑞銀宣布將收購瑞信，透露這是一宗全股票收購交易，每持有22.48股瑞信股份的股東將獲得1股瑞銀股份，相當于每股0.76瑞士法郎（瑞郎），總對價30億瑞郎（約合32.5億美元）。

曾經(jīng)，百年歷史，千億市值，萬億資產(chǎn)。爾曹身與名俱滅。

“狂飆”瑞信內(nèi)部風控混亂

市場不相信瑞信的眼淚。因為大家都見識過瑞信的“狂飆”。

近年來，瑞信深陷洗錢、投資暴雷等負面消息漩渦，2021年，Archegos Capital爆倉，瑞信損失55億美元；同年，Greensill Capital倒閉，瑞信損失也達十幾億美元。

但是，這些都離大眾所理解的“狂飆”尚有距離。

2019年，一則金融街的社會新聞頭條登上了各地的“熱搜”：瑞信非法監(jiān)視前員工。事實上，這條新聞的內(nèi)容和標題一樣狗血。

瑞信當時的CEO Thiam與瑞信財富CEO Khan是兩大金融才俊，Khan位置較低，但也是業(yè)務(wù)骨干，在Thiam來之前就已經(jīng)取得赫赫戰(zhàn)功。Thiam則空降瑞信，并作出成績。

無巧不成書，兩人是鄰居。據(jù)說是因為豪宅裝修和比拼之類的芝麻事兒，最終在Thiam家的重要人物大派對上發(fā)生了兩強直接互撕的尷尬歷史瞬間。

人生至此，老大留下，老二走人。Khan怒發(fā)沖冠后轉(zhuǎn)身去了瑞銀，做同樣的業(yè)務(wù)，拉同樣的客戶，風生水起，甚至還不斷和前同事們把酒言歡眉目傳情，弄得瑞信傳言不已跳槽不少。

瑞信見狀，認為這種“薅瑞信羊毛”的事兒不能忍受，于是聘請了私家偵探公司監(jiān)視Khan。

不料，有一天被Khan當街發(fā)現(xiàn)并揪打報警，最后釀成一樁全世界人人皆知的大丑聞。事發(fā)后，非法監(jiān)視被證明存在，股價大跌，但讓瑞士信貸的首席運營官背了鍋，說他是為老板出頭，瞞著老板做的非法行動。

經(jīng)過一番和稀泥，Thiam辭了職。而Khan在瑞銀干得很有聲色。

這種真正的“狂飆”，顯示出瑞信的內(nèi)部風控可能相當混亂。因此也就不奇怪，此后的接連敗招。

▲2023年3月16日，在瑞士日內(nèi)瓦，一名女子站在瑞士第二大銀行瑞士信貸銀行內(nèi)。圖/新華社

機構(gòu)的道德風險釀造市場苦果

去年10月，一名澳大利亞記者報道有大型投行瀕臨破產(chǎn)。市場把焦點紛紛對準瑞信，擔心它會是下一個雷曼。

也就是從那時開始，瑞信就在掙扎自救的途中，賤賣固定資產(chǎn)、額外大額融資、縮減投行業(yè)務(wù)、關(guān)閉大部分大宗經(jīng)紀業(yè)務(wù)……

2022年最后三個月，由于客戶擔憂加劇，瑞信有超過1000億美元的資產(chǎn)外流。美國幾家大銀行，包括摩根大通、美國銀行、花旗集團也持續(xù)降低對于瑞信的直接風險敞口。

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，這是一個瘋狂的故事。而我們會發(fā)現(xiàn)，瘋狂會降低故事的悲傷性。

當然，人們的問題始終是，我還會不會說“又”呢？

在瑞士央行的主持、歐洲央行和美聯(lián)儲的見證下，瑞銀收購瑞信得到了市場絕大多數(shù)人的祝福。

瑞士央行（SNB）稱，這一救助將“確保金融穩(wěn)定，并保護瑞士的經(jīng)濟”，其將提供大量流動性援助，除了可以不受限制地使用SNB現(xiàn)有的工具獲得流動性，瑞信和瑞銀還可以根據(jù)瑞士聯(lián)邦委員會的緊急條例，獲得破產(chǎn)時具有特權(quán)債權(quán)人地位的流動性援助貸款，總額高達1000億瑞郎（約合1080億美元）。

而且，瑞士政府將通過規(guī)避股東投票表決的法律要求，加快收購流程的速度。此外，也會有人不怎么高興。

因為，收購后，面值約160億瑞郎（約合172億美元）的瑞信Additional Tier 1債券將被完全減記。這意味著，為確保私人投資者幫助承擔成本，這些面值的債券將變得一文不值。

這將是歐洲規(guī)模2750億美元的AT1市場最大一次價值減記事件。損失規(guī)模遠超過2017年西班牙銀行Banco Popular SA債券上的13.5億歐元減記。當時，該銀行被桑坦德銀行收購。

的確，此時，我們會認為，無論做出怎樣的努力都是理所應(yīng)當?shù)?。?008年金融危機得出的結(jié)論是，起未死之人心，便可挽狂瀾于既倒。

在瘋狂努力支撐瑞士信貸之際，從歐洲到美國都在瘋狂喊話讓人們相信全球銀行體系是安全的。從瑞銀收購瑞信形成新萬億巨頭來看，多方努力，似乎應(yīng)該有個完美故事。

但似未能緩解人們的擔憂。

上周，美國的大型銀行為規(guī)模較小的第一共和銀行提供了300億美元流動性。而美國的銀行向美聯(lián)儲尋求了1530億美元的緊急流動性。這是個創(chuàng)紀錄的數(shù)字，高于2008年金融危機最嚴重時。

是的，金融危機沒有發(fā)生，這是很好的。只是，這些救助政策如此迅速高效，是不是在為新的道德風險開出“天窗”？

當市場瘋狂帶來悲傷故事時，我們總會發(fā)現(xiàn)，瘋狂的不是普通人，是機構(gòu)。正是機構(gòu)的道德風險釀造了悲傷的市場苦果。盡管他們總以為自己能夠逃得過。

一切都與2008年不似，一切又都是那么相似。“這次不一樣”，似乎是每一次危機真實到來前的完美故事。在美聯(lián)儲史上最大放水之后的最陡峭加息過程中，危機沒有到來，但危機可能并未過去。

撰稿 / 萬喆（經(jīng)濟學者）

編輯 / 何睿

校對 / 劉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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