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個飯都能“揭老底兒”
《白鹿原》里,白嘉軒(張嘉譯飾)幾個人圍著矮桌吃油潑面,從食物到坐姿,都暴露了白嘉軒就是地道的西北大漢。
《情滿四合院》中,通過秦淮茹(郝蕾飾)一家平日里吃的窩頭、穿的厚花襖,基本可以判斷是普通甚至條件不好的北方人家。
《雞毛飛上天》的家宴,略顯浮夸的室內裝潢、湯湯水水的食物,江浙口音的主角,能看出這是南方的富庶之家。
【一家之言】
業(yè)內人士經常強調,影視劇作品要有“時代特征”。“地域文化”作為呈現(xiàn)時代特征的重要元素,在今天的影視劇創(chuàng)作中卻被有意無意地忽視,常成為一個死板的背景,存在于潦草帶過的城市景觀中。但從今年的幾部優(yōu)秀電視劇——《雞毛飛上天》《情滿四合院》《白鹿原》等來看,地域特征的呈現(xiàn)絕對是重要的加分項。
辨識度
現(xiàn)實題材劇不應胡亂移植外來文化
地域性創(chuàng)作作為領跑精品好劇的突出特點,并不是第一次出現(xiàn)。《大宅門》《喬家大院》《闖關東》《關中往事》等一系列電視劇作品,就曾以厚重文化內涵和典型人物形象構成的地域魅力征服了觀眾,成就了電視劇歷史上的一批精品。而即將過去的2017年,《白鹿原》《雞毛飛上天》《情滿四合院》等作品一一亮相并獲好評,再一次證明了:地域性既能帶給電視劇題材上的歸屬感,同時也賦予了作品在電視劇“海洋”中的辨識度。
通過鮮明的地域文化,來追溯歷史源頭、講述風云變遷,是現(xiàn)實題材影視劇的一個重要手法。然而,在地域創(chuàng)作已經經歷過一個輪回后的今天,僅僅貼上地域的標簽自說自話是站不住腳的。比如我們的現(xiàn)代都市劇,盡管發(fā)生地點基本集中在北京、上海這樣的一線城市。但是你會發(fā)現(xiàn)即便換一個地點,往往并不影響劇集的氣質。
改編自亦舒同名小說的電視劇《我的前半生》,原著的背景放在香港,讀者閱讀過程中,能從種種細節(jié)——菲律賓傭人、英國老板、華倫天奴套裝、《秘聞》雜志、上班的輪渡等切實對于人物生活產生影響的描述,感受到“港味兒”。但到了劇中,除了飾演羅子君的馬伊琍動輒冒出的上海口音(馬伊琍本就是上海人),是不是切換到北京、深圳、杭州,或者任何一個現(xiàn)代化城市,都沒有違和感?
如果說《我的前半生》不夠鮮明的地域體現(xiàn),對電視劇沒什么大影響的話。那另一部被一些劇評人認為“年度最尬”的《深夜食堂》(黃磊主演的中國版),失敗的根源不是演技尷尬的吳昕們,而是完全無視國內城市獨特的市井煙火氣,強行移植日本居酒屋文化帶來的不適感。第一集一播出,網友的嘲諷就鋪天蓋地——我們的“深夜食堂”,難道不是路邊攤擼串、大排檔喝啤酒嗎?
時代感
好劇總能讓你看出“何時何地”
相反,能夠真正立足于不同地域,根據(jù)真實歷史情境去安排劇情的電視劇,往往劇情扎實,觀眾代入感高。以《雞毛飛上天》為例,有表現(xiàn)浙商奮斗題材的《溫州一家人》在前,同樣的地域,同樣的改革開放時代背景,《溫州一家人》用的是“一個家庭軸心、國內國外發(fā)展”的橫向結構,突出人物之間的故事沖突和情節(jié)推進。而《雞毛飛上天》則是“兩個人串聯(lián)、三代接力奮斗”的縱向傳遞,更注重個人歷史在時代歷史中的坐標尋找。因此《雞毛飛上天》避免了重復創(chuàng)作,沒有拾人牙慧,找到了新的情感聚合點,在溫州人的既有形象之后,再一次挖掘了義烏人敢愛敢恨、敢闖敢干的精神,具有了史詩的氣質和味道。
《情滿四合院》則是一個平凡人的史詩。這部京味年代劇講述了二十世紀60年代到90年代間,土生土長的北京人、紅星軋鋼廠的食堂大師傅傻柱和他四合院的鄰居們,是如何在劇烈的時代變革和不同價值浪潮沖擊里生存、成長。劇中四合院的生活,人物的對話都京味兒十足。
與《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》相比,很顯然《情滿四合院》以更寬廣的歷史視角展現(xiàn)人物在時代中的存在狀態(tài)。這里的北京不再是扁平的、僅僅承擔人物形象塑造和故事沖突的背景,甚至可以說它就是重要的主體,因為四合院的故事就是這個城市在一個獨特年代下的縮影?!栋茁乖犯挥谜f,同樣是大IP,電視劇的改編基本遵從原著,連吃個油潑扯面都拍出“舌尖上的中國”的感覺。
人文深度
體現(xiàn)地域特征更重要的是歷史人文
在現(xiàn)實主義創(chuàng)作語境下的地域化表達,是有難度的創(chuàng)作。于是,一些電視劇雙腳離地,一頭扎進大IP,在“講故事”的擋箭牌下自說自話,自我欣賞,最終成為資本運行鏈條上的一個失去靈魂和溫度的傀儡。還有一些電視劇用地域化的標簽作為裝飾,把地域文化包裝成“奇觀”式的故事,看上去非常“地域”,實際上不過是一個幌子?!稓g樂頌2》用五個在上海工作打拼的女性以及對她們的生活描述,完成了對都市女性以至于都市生活的主觀臆想。這場發(fā)生在上海的熱鬧刺激的離奇故事,基本不負責寄托任何地域人文精神的要素,而只是演奏了一曲難以為繼的烏托邦式的“歡樂頌歌”。
《那年花開月正圓》從清末變局的歷史視角切入,以陜西傳奇女商人周瑩的一生為軸心,關照底層普通人的命運,愛情親情商場戰(zhàn)場笑點淚點一應俱全,原本以為可以成就一部地域文化浸潤的精品大劇,然而“甄嬛”“羋月”的影子環(huán)繞,大女主的思維不變,劇情越往后,“大義秦商”(電視劇原名)的“商”已經被愛情故事擠沒了,“秦(指陜西)”的獨特文化更是難尋。原本前半部分,還通過陜西風味的各種食物——周瑩喜愛的甑糕、集市上的羊肉泡饃、涼皮等細節(jié)體現(xiàn)西北風味。但到頭來,硬生生把周瑩傳奇、俠義和縱橫的一生,做成了“三個男人的愛成就一個瑪麗蘇女主”的套路。觀眾猜到結局事小,浪費了厚重的題材,也減輕了地域文化和人文精神應有的分量。
都是在講故事,都是在塑造人物,怎樣區(qū)別是真正的地域“文化”還是貼一個地域標簽?關鍵就在于這些故事是用什么史觀來審視;這些人物身上有哪些推動時代進步、值得弘揚傳承的精神。如果在創(chuàng)作中在“為故事而故事”和“為時代而故事”之間搖擺不定,就一定會付出代價。
因此,現(xiàn)實主義創(chuàng)作的重提,絕不是簡單的重復,而是電視劇創(chuàng)作系統(tǒng)的一次更新。地域性創(chuàng)作絕不是憑借方言、景觀、服飾等地方表征的打包展示,或者挖掘一些地域故事,就能夠稱其為“地域化”。真正突出地域差異,強化地域真實的,恰恰是站在當下的歷史節(jié)點回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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