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月20日,從陜西西安開往榆林的7006次普速列車行駛在雪原上。這趟最低票價1元的列車是很多百姓乘鐵路出行的唯一選擇。
旅程漫漫
劉家溝、生芝渠、賀家河、張家船、洞子崖……這些小站不會出現(xiàn)在12306的列車時刻表上。它們地處黃土高原,沿著西延線、包西線的鐵軌排開,等待著每天唯一的一對客車。1月20日下午,36歲的薛小云拎著剛沖印好的全家福照片,乘汽車在山路上顛簸了三四十分鐘,到達最近的生芝渠車站,等候回家的7006次火車。她的家在綏德,公婆住在生芝渠附近,她常乘坐這趟火車往返照顧老人,“這趟車是連接我們兩個家庭的一條線。”
1995年起,7005/7006次普速列車就奔馳在陜西西安到榆林之間,全程623公里,幾乎站站停,包括那些不在列車時刻表上的名字。旅客在不到兩分鐘的停車時間里走入煤爐供暖的車廂,隨意坐下,踏上最短幾分鐘、最長12小時的旅途。
1月19日,從榆林開往西安的7005次客車上,4歲的雨欣(音)向隔壁車廂張望。她和媽媽正從黃陵縣的奶奶家一起坐火車回蒲城的家。
我國高鐵以每年數千公里的速度延伸,中國鐵路總公司卻依然保留并優(yōu)化了像7005/7006次一樣常年穿行于深山腹地、服務貧困和邊遠地區(qū)的“慢火車”。近年,在廣西、內蒙古、新疆等地還增開了若干班次的普速列車。
7005次上的列車乘務員自嘲這是“公交火車”——??空径?,最低票價1元,硬座最高票價35元,比同線路的特快列車低一半還多。對外出打工、探親、上學的乘客來說,這趟列車是出行的最優(yōu)甚至唯一選項。從2004年起一直在這趟車上工作的列車長曹濤說,現(xiàn)在公路、鐵路快速發(fā)展,乘客的選擇更多了。“這趟車雖然不是一票難求,但已經成為了沿線居民的必需品。”
1月20日,從西安開往榆林的7006次客車硬座車廂。周日是許多人結束休假返回的高峰期。
年產量近百萬噸的“蘋果之鄉(xiāng)”延安市洛川縣就在這趟列車沿線。很多來自周邊村莊的果農們,冬天帶上過膝防雪膠靴,夏天帶上幾條毛巾,乘坐這趟列車,像工蜂一樣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蘋果園里工作,再被火車送回沿途的各個村莊。
29歲的王二小常年坐著火車去西安干裝修,最近天涼活兒少,再次坐上這趟列車是去西安要回上一年的工錢,給在老家清澗縣的女兒治療腦積水,希望已到上學年齡的她早日好轉。
火車也連接著山村和外面的世界。鄉(xiāng)村里的學生踏上火車,前往延安、西安的學校。在鄉(xiāng)鎮(zhèn)工作的年輕人和朋友們坐上火車進城,再拎著滿滿的行李和購物袋坐火車回家。列車乘務員說,每到周末,甘泉北站到延安站之間就被學生擠滿。
1月19日,從榆林開往西安的7005次客車上,29歲的王二小從老家清澗縣去往西安,準備要回去年干裝修的工錢,給6歲的女兒治療腦積水。
正值放假,在洛川縣朱牛中心小學教書的張保艷像往常一樣,和同事們一起坐上火車去延安。剛發(fā)了朋友圈,坐在另一個車廂的高中同學柴瑞就找了過來。兩個女孩在這輛慢火車上,實現(xiàn)了畢業(yè)七八年后的第一次重逢。
李鵬鵬在西安工作,他的孩子9個月前在老家出生,這趟車載著他隔三差五回家探望家人。坐在對面的楊大爺得知李鵬鵬家在武功縣蘇坊鎮(zhèn),立馬和他用鄉(xiāng)音聊起了共同認識的鄉(xiāng)親。
1月20日,從西安開往榆林的7006次客車始發(fā)近1小時后,列車在張橋站停車。
這種熱絡的對話在這趟列車上常常發(fā)生。小站間離得不遠,乘客交談的契機實在太多:可能是相同的起點或目的地,相近的口音、年齡,甚至可以是上車時互相攙扶著走過站前的陡坡。人們分享鄉(xiāng)里的近況,城里的見聞,和生活中的悲喜。
薛小云和鄰座小幾歲的女人在同一站上車,兩人在站臺上就聊了起來。對方講起癱瘓的丈夫,眼睛濕潤了,小云急忙轉換了話題,卻沒向她提起她們相似的境遇。薛小云因照顧生病的父親早早輟學,后來從老家新疆嫁到了綏德?,F(xiàn)在,她在火車上遇到學生模樣的乘客時,總會忍不住問問他們的高考成績,感嘆上學的重要性。
“95后”男護士劉夢園只需坐一站就能到達目的地延安。上車后坐在最靠近車門的座位,旁邊是一位獨自乘車的老人和他的輪椅。大爺不時湊過來看他手機屏幕上播放的視頻,劉夢園干脆分出一個耳機給大爺戴上,放起了《中國好聲音》。一老一少,兩個陌生人安靜地隔著屏幕湊在一起,度過短暫的旅途。35分鐘后,列車駛入延安車站。
中國青年報·中青在線記者 李崢苨攝影報道 來源:中國青年報 ( 2018年01月24日 08 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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